汉唐兵书典籍中的保密文化
作者: 时间:2024-09-09 15:15:07 点击数:
汉唐时期,为加强国家统一和政权稳固,统治者进行了诸多有益尝试。其中,在军事信息保密方面也做了积极探索,兵书典籍中关于这方面的论述日渐丰富。
更为重视军事信息保密
《淮南子》,又称《淮南鸿烈》,全书二十一卷,是西汉淮南王刘安及其门客所著之作。该书思想驳杂,在继承先秦道家思想的基础上,融汇了诸子百家学说中的精华部分。《淮南子·兵略训》篇专门论兵,基本反映了西汉初期的军事理论水平。篇中对军事信息保密有所提及,提出“藏形”的观点:“是故圣人藏于无原,故其情不可得而观;运于无形,故其陈不可得而经。”不仅如此,作者还将“隐匿其形”作为发起“出其不意”进攻的基础。所谓“隐匿其形”,即“藏形”,指出“藏形”也分境界高下,如果能达到其中的最高境界,就可以实现“虽有明目,孰能窥其情”的效果,从而“使彼知吾所出,而不知吾所入;知吾所举,而不知吾所集”,即我方“藏形”若能做到虚实结合、变化无方,那么即便敌方观察到我方行踪,也难以判断我方行动意图。
《黄石公三略》又称《三略》,全文共3800余字,相传作者为汉初隐士黄石公。《三略》是一部专论战略的兵书,该书大量引用古代已佚兵书《军谶》《军势》中的内容来表达自己的思想。如,《三略》借引用《军谶》“将谋欲密”一语,论述了保密的重要性。书中指出:“将谋密,则奸心闭。”也就是说,只有做好保密工作,才能确保敌方间谍无法刺探情报。同时,《三略》还进一步从反面进行了论证,指出:“将谋泄,则军无势;外窥内,则祸不制。”这里指出了泄露军机的危害,即将帅的谋划之法如果被敌人窃取和知晓,军队就会在战场上失去有利态势,敌人如果窥探到我军内情,祸患也就会因此而生,无法制止。无独有偶,唐代的《长短经·将体》篇同样借用到《军谶》中关于信息保密的论述,由此也可窥见其重要性。
东汉末年,著名军事家曹操对于《孙子》有着非常精深的研究,在注解《孙子》的作品中,也多次强调军事信息保密之于战争的关键作用。比如,在注释《谋攻篇》时,曹操强调了“将周密,谋不泄也”,意思是说将帅辅佐君王治理国家贵在行事周密,谋略千万不能泄露,这就把将帅与保密工作直接联系起来,既强调了军事信息的重要性,也强调了将帅在其中的独特作用。在注释《虚实篇》时,曹操再次重申“情不泄”是夺取战争主动权的关键。在他看来,如果做好了军事保密工作,就可以充分施展手段进一步调动敌人:“形藏敌疑,则分离其众备我也。”反之,如果有泄露军情事件发生,那么战争结果就会由此发生根本性的改变,这就是“形露必败”的道理。
逐步探索情报保密方法
《唐太宗李卫公问对》是中国古代的一部著名兵书,分为上、中、下三卷,较为全面系统地反映了唐太宗李世民和军事家李靖的思想。书中涉及的军事问题比较广泛,军事保密方面特别强调对外派遣间谍的管理问题,对用间得失进行辩证看待。作者认为孙子“用间最为下策”,因为正如“水能载舟,亦能覆舟”的道理一样,也存在着“或用间以成功,或凭间以倾败”的情况。对于用间失败的情况,书中未做深入探讨,但宋代苏洵在《权书》中对此有所描述,认为“吾间不忠,反为敌用”,比如间谍会传递假情报,即“不得敌之实,而得敌之所伪示者以为信”;明代的《投笔肤谈》也指出,己方间谍不仅可能“传伪于我”,而且存在“泄情于彼”的可能。因此,为了确保军事信息安全,尤其需要注意加强对外派遣间谍的管理。
《太白阴经》是中唐时期百科全书式的兵书,作者李筌论述内容繁复,涉及军事谋略、天时地利、阵图祭文、战具制造等方方面面。其中,《太白阴经·数有探心篇》重点强调的是防止言语泄密。该篇对《鬼谷子》的揣测术有所继承,也对“探心之术”有深入探讨。该书指出,在与敌人交谈时,一定要注意防止言语泄密,不能让对手探测我方的真实意图。在李筌看来,情报工作需要“知心”和“知意”,“探心之术”就是“常以所见而观其所隐”。
唐代诗人杜牧也热衷于研究兵学,并留下注释《孙子兵法》的作品。杜牧关于《孙子兵法·形篇》的题解,就强调了战争中的示形之法:“因形见情。无形者情密,有形者情疏;密则胜,疏则败也。”示形之法的重要目标之一,就是成功地保护好己方的军事机密和作战意图。杜牧强调:“自整军事,长有待敌之备;闭迹藏形。使敌人不能测度。因伺敌人有可乘之便,然后出而攻之。”即指出,作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员,一定要将己方的作战意图隐藏得很好很深,让敌人无从窥探。敌人如果无形可窥,就会无懈可乘,己方就可以获得战争主动权。在很多时候,甚至要不惜使用诡诈之术,即所谓“使不知我本情,然后能立胜也”。由此可见,杜牧也将军事信息安全视为战争获胜的基础,并在方法上重视和继承了孙子的“形人之术”。
建立完善保密工作体系
东汉末年天下大乱,诸侯割据。为了加强对军队的管控,曹操设立“校事”为耳目,以维护军队的稳定,加强对所属人员的控制。“校事”其实是军中的反间谍机构,也是明代厂卫制度的源头。曹操此举后来也为孙权所效仿,东吴的“中书”虽和曹魏集团的名称不一致,但职能性质却非常相似。“中书”的管辖范围很广,渐渐成为皇帝最为宠信的臣子和最为得力的助手。除了中央设有情报机构之外,地方也设有分支机构和人员。比如“察战”就是设立在地方的固定情报官员。吴国在边境地区同样设立有履行同等职能的机构,名曰“刺奸屯”。每屯设有固定的贼曹担任长官,手下配有“刺奸”若干名。这些情报人员非常忠于职守,甚至在边防军队完全撤离之后,仍然坚守岗位,不惧任何危险,为情报工作做出突出贡献,因此才会出现“江边空旷,屯坞虚损,惟有诸刺奸耳”(《三国志·吴书》)的情况。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,“刺奸”这一边防情报组织后来曾长期被历代政权所沿用。
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,统治者为了实现对部下全方位的控制,曾设立“典签”一职。典签的权力很大,甚至能够直接影响官员升迁乃至其身家性命。宋文帝就曾经因为听信典签的密报,将功臣檀道济处死。在齐明帝时,这种情况愈发严重,“诸王见害,悉典签所杀,竟无一人相抗”(《南史·列传·卷四十四》)。后来,因为典签权力膨胀,越来越肆无忌惮,甚至将侦察手段运用到宫室当中,安排耳目对皇子和诸王实施监控,引发众怒,因此渐渐失势。终于到梁代以后,典签制度被废除。
隋唐时期,三省六部政治体制得以确立之后,军事职能基本由兵部承担,情报职能则依靠职方司承担,这种局面一直延续到宋朝。唐代李辅国当政时,设立“察事厅子”,也称“察事听儿”“察事”,用以监视官员的日常活动。唐代中期出现了武德司,主要负责处置宫廷内日常事务,充分发挥皇帝“耳目”的作用,甚至逐渐对政局产生影响。至后晋、后汉时,武德司更是对“宿卫诸将”和枢密院都形成了相当强的制约。直到后周时期,武德司才逐渐沉寂,在“陈桥兵变”中没能发挥有效的防范作用,直至兵变已到最后关头,内廷却完全不知,这既说明赵匡胤的保密工作做得充分,也说明武德司作为皇帝的耳目,至此已经完全瘫痪。
来源:《保密工作》杂志